親歷Meta萬人大裁員:有人領四十多萬賠償金,有人稱無法與小扎共情
美國加州時間11月9日,早上5點36分,Ada的郵箱多了封來自Meta的裁員信。她很驚訝,自己兢兢業(yè)業(yè),被裁著實出乎她的意料。來不及惆悵,她還要給13個月的女兒換尿布。
(資料圖片)
11月9日,扎克伯格正式宣布了Meta裁員的消息。Meta計劃裁員超11000人,約占Meta公司員工總數(shù)的13%。這也是Meta首次主動公布大裁員。與不久前宣布裁員的Twitter相比,Meta的裁員力度更甚。
扎克伯格公開承認自己預判失誤:“不僅電子商務回到了此前趨勢,而且伴隨著宏觀經(jīng)濟下滑,競爭加劇,廣告流失,導致Meta收入遠低于預期?!?/p>
為此,扎克伯格向被裁員工們道歉:“我錯了,我要為此負責,這是公司18年來做過最艱難的一次決定,導致了這個悲傷時刻的出現(xiàn)。”
作為補償,Meta將支付16周的基本工資作為被裁員工遣散費,加上每服務一年額外支付兩周的工資,并支付所有剩余的帶薪休假,以及為員工及其家人支付6個月的醫(yī)療保險。
對于扎克伯格真誠的自省,有被裁員工向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表示,“很官方”,“實在無法與扎克伯格共情”。
大規(guī)模裁員消息一經(jīng)傳出,Meta股價反而上漲,道瓊斯市場數(shù)據(jù)顯示,Meta股價上漲了近8%。
從Meta披露的三季報數(shù)據(jù)看,Meta總營收已連續(xù)2個季度同比下滑,凈利潤更是接近腰斬。第三季度中,Meta主攻元宇宙的部門Reality Labs收入僅為2.85億美元,相較去年同期的5.58億美元,下滑49%。與此同時,Meta的股價今年以來已下跌70%以上。
Meta近一年股價趨勢圖。來源:谷歌
扎克伯格在裁員信中表示,公司將通過削減可自由支配開支,以及將招聘凍結期延長至2023年第一季度,以此讓Meta“成為一家更精簡、更有效率的公司”。
有推測認為,如果Meta 2022年第四季度的財報不理想,股價繼續(xù)下跌,Meta或許會進行第二波、第三波裁員。
Meta的大裁員只是冰山一角。當全球經(jīng)濟衰退,通脹上升,大規(guī)模的裁員潮正席卷硅谷。據(jù)外媒報道,蘋果、亞馬遜、Twitter、Snap等,相繼傳出凍結招聘、裁員重組的消息。
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連線了兩位Meta被裁員工,以他們?yōu)榇淼墓韫却髲S員工,正經(jīng)歷著意料之外的職業(yè)挑戰(zhàn)。我們嘗試從他們的角度還原硅谷大廠的真實運轉狀態(tài),以及大裁員背后的個體感受。
以下為兩位被裁員工的口述整理:
80后寶媽:領了40多萬元賠償,之后分手費會更少
回想起幾天前的那封裁員信,我還是很無法接受。
在國內(nèi)的一所院校畢業(yè)之后,我選擇到美國結婚生子。因為我很崇尚科技前沿的產(chǎn)品,加上Meta還不錯的福利,于是選擇在2019年年底加入Meta。那時還沒有疫情,Meta還叫Facebook。
截止到我離職的最后一天,我在Meta已經(jīng)工作了2年11個月。
早上五點多,Ada收到的Meta裁員信。來源:受訪者
實際上,在今年9月份左右,由于Meta股價一直震蕩,員工已經(jīng)非?;炭?。由于股票是薪資的重要一部分,隨著股價狂跌,Meta員工的薪資大大縮水。有少部分員工選擇了領取部分獎金之后,另謀高就。
畢竟,Meta這里的薪資與高昂的生活成本不成正比,當?shù)亟欢惐壤哌_35%以上,稅后到手薪資并不可觀,遠低于傳聞中的“天文”數(shù)字。
Meta是兩周發(fā)放一次薪水,因此賠償上說的是按照16個周的薪水來發(fā)放,能領8次薪水,賠償總共加起來有40多萬元人民幣,外附6個月醫(yī)療保險。不過讓我疑惑的是,標注的賠償金額貌似和我算的對不上。針對這個問題,我給Meta那邊發(fā)了詢問郵件,但至今還未收到回復。
今年年初,我經(jīng)歷了一件很荒謬的事。我的平級同事莫名其妙被升職,他私下的一貫作風是,不懂個人規(guī)劃、不遵守規(guī)章制度,尤其不尊重女性,這讓我很難接受他成為我領導的事實。那時,我就認為Meta在晉升制度方面有極大問題。
我最初加入時,這個業(yè)務部門是1個經(jīng)理加上10個普通員工,而就在今年,人數(shù)已上升至30個人,即20多個普通員工搭配5個初級經(jīng)理、2個高級經(jīng)理和1個執(zhí)行官。過去兩年,Meta沒有原因地晉升了很多經(jīng)理,每一層級的經(jīng)理為了升職,就不斷盲目擴張手下人數(shù)。
過去兩年,我們好像對公司的前景、經(jīng)濟發(fā)展預期判斷不準確。財報不及預期、股價下跌, Meta員工從4.7萬名左右上升到裁員前的超過8.7萬名……這能暴露出公司很多問題。
我要承認,扎克伯格是個很有才華的人。作為CEO,眼看公司每季度的財報一期不如一期,難免只關心節(jié)省開支,忽略最基本的管理。譬如涉及元宇宙的Reality Labs是個很新的部門,需要想法,需要錢,才能把產(chǎn)品做好??墒?,Meta很多領導來自亞馬遜,他們倡導“做最便宜的產(chǎn)品”,而有些工程師來自蘋果,他們倡導產(chǎn)品設計、功能、測試計量都要最完美。當這兩個理念碰撞在一起,就會引發(fā)沖突,讓一些部門的工作開展受到很大挑戰(zhàn)。
至于這次裁員信中扎克伯格的道歉,我認為很官方。因為裁員背后是一萬多個被裁員工要面臨找不到工作的風險,以及由此導致的家庭財務陷入泥潭。扎克伯格來承擔嗎?不。
譬如我,作為不太年輕的寶媽,卻一心向往科技企業(yè)。我的住處不在硅谷,而是在離硅谷車程9個小時的美國西部一個州——這個州的科技企業(yè)少得可憐。當時我向Meta申請遠程辦公了一段時間,才有精力照顧孩子。
我記得在2020年,扎克伯格講過,他希望未來十年達成一個目標,就是有50%的人可以實現(xiàn)遠程辦公,這也是符合元宇宙未來的規(guī)劃。但矛盾的地方在于,今年,很多申請遠程辦公的人卻被駁回了申請。
Meta這次裁掉一萬多名員工,我認為是從維護公司形象、股價、投資者利益等角度出發(fā)做的決定。通常第一波裁員以挽回股價、節(jié)省開支為目的,第一批被裁員工拿到的賠償還算體面。之后如果有第二波第三波裁員,我估計“分手費”會更少。
另外,這次被裁掉的同事有些是H1B1的簽證。如果在一定時間內(nèi)找不到新工作辦理新簽證,他們就會被遣返。而有的女性員工還在休產(chǎn)假,卻也不得不接受被裁的現(xiàn)實。
Meta裁員后,股價漲了,我哭笑不得。被裁后這幾天,我在瘋狂面試。因為我知道,拖得越久,越找不到工作,可能在半年之內(nèi)都是如此。
剛拿到PhD學位的95后:入職半年,算是幸存了又沒幸存
我是一名剛在美國讀完PhD(泛指學術研究型博士學位)的95后。去年11月,我抱著激動的心情簽下了Meta的offer,今年5月正式入職。因為我對元宇宙太感興趣了,當時還和朋友們戲稱,我進去后努力干活,要把公司搞垮。
收到裁員信是凌晨5點多,我還在被窩里,后面就再也沒睡著,狂刷手機來抑制內(nèi)心絕望。不過好在我們部門不同于其他部門,我們屬于“崗位被裁”,意思是內(nèi)部可能會給轉崗機會,但具體能否轉崗,我還在等通知。
因此,相較于其他被裁員工,我還算幸運。最關鍵的是我所在部門氛圍超好,一是我可以接觸PhD期間沒深入接觸的AI領域,二是部門里的一個姐姐對科研、工作以及生活抱有很大激情,正好可以彌補我工作上佛系的一面。在這個充滿學習氛圍、互幫互助、不卷可躺的組織中,我找到了快樂。
可Meta怎能接受無憂無慮的組織存在?于是這次,我們組織不幸都被裁了,那時,我感覺失去了一個家。
站在公司視角來看我所在的業(yè)務部門,其實工作績效可以用“虛無縹緲”來形容,戰(zhàn)略規(guī)劃是站在未來三五年后能否給公司帶來收益衡量。但是現(xiàn)在,Meta明顯缺錢了,需要回歸現(xiàn)實,產(chǎn)不出收益的員工只好說再見。
這次,我拿到了稅前20多萬元人民幣的賠償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此之前,Meta幾乎沒有公布裁員的消息,更多員工是自己預判到公司業(yè)績有風險,選擇離職。
雖然Meta給的“分手禮包”還不錯,和隔壁Twitter裁員形成鮮明對比,但我實在無法與扎克伯格共情。不過這個裁員道歉的套路,已被硅谷眾多公司拿來模仿學習,不知道下一次將會在哪個CEO身上上演。
雖然我在Meta僅待了半年多,但我觀察到公司在人員晉升上沒有一套標準流程,也很難理解為何一個部門要設置十幾個經(jīng)理,以及建設很多重復的業(yè)務團隊,干的是相似工作,這有什么意義呢?
身為元宇宙愛好者,我也不知道為什么Meta的VR頭盔Quest Pro敢賣1500美元這么貴。元宇宙確實是扎克伯格全力押注的方向,可能還因為被TikTok卷的不行,需要拼一條其他的賽道。
有意思的是,我們私下都在用Meta伙食判斷經(jīng)濟的變化,我在職的半年時間內(nèi),伙食水平肉眼可見地在下降。
作為一名95后,我其實對Meta一些社交產(chǎn)品并不感興趣,我不常用Instagram Reels這些產(chǎn)品,也是由于好友圈都在國內(nèi)的原因。相反,我對底層技術更感興趣。
聽我身邊朋友說,現(xiàn)在Meta內(nèi)部氛圍很壓抑。后續(xù)我能否在Meta內(nèi)部轉崗,不得而知。但是,當下經(jīng)濟形勢不好,我想所有人都要做好準備,繼續(xù)刷題,保持自己的面試能力。好在我還年輕,生活壓力沒有那么大。對于需要養(yǎng)家糊口的人來說,裁員無疑是一場暴風雪。
至于是否回國,我心里惶恐——看到各大平臺上說清北都要被裁,也沒底氣回去找工作,PhD似乎沒用。
為工作焦慮倒不是最頭疼的,關鍵是我已經(jīng)三年沒有回國,有些想家。
對于公司來說,裁員只是一個數(shù)字,讓我感受到個人奮斗不值一提。如果員工是在第二波、第三波被裁,找到新工作機會就更少。
被裁之后,我也很辛酸,本來準備改簡歷再面試,但是我朋友給我的反饋是簡歷太爛,只好回去再改——這讓我有點想擺爛,于我而言,感覺比起投簡歷、繼續(xù)面試這么耗費心力的事情,繼續(xù)回到Meta工作也未嘗不可。
責任編輯:hnmd0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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